血杏惊蛰
惊蛰第一声雷炸响时,血杏枝头坠着的冰凌簌簌碎裂。孟秋看见那些棱形冰晶在半空融成桃夭色的雨,落在焦土上竟开出成片的优昙婆罗花——这是长安沦陷后,扬州城迎来的第一个春天。 "小心花萼!"青崖的流云剑搅碎花瓣,剑气却让残花化作更多粉蝶。这些蝶翼沾着金粉的妖物正疯狂啃食孟秋腕间新生的血杏枝条,断口处涌出的不是树脂,而是裹着柳絮的淡绿色灵气。 明真突然扯断颈间菩提串,一百零八颗珠子落地生根,眨眼间长成开满佛铃花的藤墙。他赤脚踏在抽芽的紫云英上,每步都绽开金色莲纹:"惊蛰地气翻涌,血杏正在吞吃扬州城的春脉!" 孟秋感觉掌心发烫。嵌在血肉里的血杏芽苞突然绽放,五片花瓣上映出五幅画面:玄都观的千年桃树一夜枯死、曲江池的锦鲤全都生出了利齿、大明寺废墟爬满会蠕动的地锦......最后一片花瓣里,她看见自己额间浮出杏花烙,正与城外烽燧台的狼烟共鸣。 "你闻到了吗?"青崖忽然抓住她渗血的右手按在流云剑上,剑刃沾血后浮现出细密的叶脉纹,"不是血腥气,是开春头道新茶的香气。" 剑锋所指处,血杏根系正从土地深处拽出条青鳞巨物。那是一条沉睡百年的地龙,周身缠绕的锁链上开满细碎棠棣花。每当花苞颤动,扬州城某处便传来琉璃瓦崩裂的脆响。 明真突然扯开僧袍露出胸膛,般若掌纹竟与地龙鳞片完全吻合:"师父让我守着的不是大明寺,是锁住扬州春汛的镇海鼋!"他双掌拍向地面,震起漫天蒲公英伞絮,每簇白绒里都闪动着卍字符。 孟秋腕间血杏突然暴长,枝条缠住地龙犄角。她听到八百年前鉴真大师东渡时的潮声,看到船舱里那株用春分露水浇灌的杏树幼苗——原来血杏年轮里藏着整个东海的水灵精魄! "三月初三地气最浊时,血杏会用春雷劈开归墟通道。"青崖的槐花剑穗突然散作萤火虫,照亮地底纵横交错的灵脉,"这些根本不是树根,是阿修罗王的经脉!" 远处传来社日祭鼓声。孟秋惊觉血杏枝条正沿着运河急速蔓延,所过之处芦苇抽穗、柳条孕絮,就连龟裂的河床都冒出簇簇红蓼。但这蓬勃春意带着致命的违和——所有新生植物的叶脉都是逆生的。 "快斩断你与血杏的灵契!"明真嘴角溢出的金血落地成兰,"它正在颠倒扬州地界的四时节气!" 青崖却突然割破掌心,任血浸透流云剑上的叶脉纹:"晚了,血杏新芽寄生在她十二正经要穴,除非......" 春雷在云层深处翻滚。孟秋看见自己映在剑身上的影子正在开花,发间别着的玉簪生出杏花苞,耳垂坠着的明珠里游动着惊蛰雷蛟。当地龙发出最后一声悲鸣时,她终于听懂了血杏年轮里的古老歌谣—— 那是用春雨拍打芭蕉的节奏,唱着安禄山叛乱前最后一个上巳节,杨贵妃在曲江池畔亲手种下的连理枝,如何在马嵬驿化作诛仙剑阵的阵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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